第 2 章

“規則三：......保證社群中的老年人獲得有尊嚴的死亡，太陽的升起和落下一樣耀眼，死亡和生命對於社群一樣重要......”

——胡說八道的指南書中，唯一正確的一段

“情況緊急，速速回來，頭兒走火入魔了！”

我飛速趕回家，把方才還視若珍寶的資料隨便往桌上一堆。搶過頭手上那本硬封皮兒的書就開始讀，那些字明明都是普通的印刷體，為什麽我居然看得有些頭暈眼花？我大聲朗讀這第一頁上面的荒謬言論，讀到一半就忍不住去看封面，這東西的名字叫什麽？

“......規則一：你們最少應該擁有6個人，如果你們只有5個人，一定要時刻記住——你們‘總還是少一個’......《社群生活指南：如何長期運營你的社群》。”

這都是什麽邪門歪道？按照這本書裏說的，不管我們家裏已經有很多人了——男的、女的、年輕的、不那麽年輕的，不管我們相處地無比和諧，我們卻“總還是少一個”。

真是謝謝你，愚蠢的指南書。

旁邊兒的沙發上，我們的頭兒是個高大瘦削的男人，他一邊按著自己的指甲一邊等待我同意他的觀點的樣子卻很像個小孩。我看著他的眼睛，絕望地解讀出了“堅定”。那一瞬間，我知道，我們這位社群“首領”已經下定決心了，接下來遭殃的就是整個社群成員......

講真的，遇安（頭的名字）為這事兒遭受的苦惱，到底算不算這本蠢書售後範圍內？

就在我接到“緊急消息”趕回家後的一周內，他在“爐火之夜”的時候提起這事、在周末“營養聚餐”（順帶一說，這個聚餐太恐怖了，滿桌子都是綠葉菜！）的時候提起這事、□□甚至說，遇安和她們一起出去“狩獵”的時候都在說這件事——

太過分了，“狩獵”可是我們社群成員（除了□□以外）一個月才一次的集體外出活動啊！

想想我們這兒的針闊混交林——那漂亮機靈的原麝和野兔穿梭在墨綠色的松樹和深綠色的灌木中，小爪子的痕跡陷在調色盤一樣深淺褐色的腐殖質土壤裏，這種美麗而靜謐的時刻，人最接近他原始生物本質的時候，傳來一個突兀的聲音：

“我們真的還少一個人......”

在你被這種充滿困惑和惋惜的聲音折磨之後，是社群成員痛苦的哀嚎：

“老大，你把它嚇走了......”

“頭兒！你怎麽回事兒！”

害人聽聞，聞所未聞，百聞不如一見。我決定了，就算下一句話是病句，我的社群危機也必須馬上立刻中止，我想好了，我就要和他談談。

沒錯，就現在，在這個屋外下著大雨的陰沈午後，所有人都選擇呆在室內，呆在點著壁爐的房間裏的時候——這是人最卸下防備享受寧靜的時刻，沒有什麽能比現在更適合發動攻勢。

我清清嗓子，親手幫他把那本書合上（他怎麽還看呢！），退一步把手背在背後以彰顯正式。

“遇安，老大，我有話要對你說。嚴肅地說，我們不少人，我們五個就夠了。‘擁有彼此’是社群的真諦；‘最少應該擁有6-7個人’不是！別管那本胡說八道的指南書說什麽，我非常確信，如果你再按照它寫的東西行事，全社群的人都要神經衰弱了。”

“那是因為我們只有‘5個人’，況且戈蘭不會神經衰弱，他精神頭好著呢。”高大瘦削男人的回答讓我覺得不對勁。

“......戈蘭不會神經衰弱？他最近對禪道有些了解不錯，但你放心，他還沒坐成羅漢呢。戈蘭不會因為聽了很多的冥想音頻就對你無處不在的嘆氣免疫。老大，搞搞清楚，你的聲音不是冥想音頻裏人音提示，你的聲音是那裏面悠悠回蕩的鐘聲啊！”

咚——

咚——

兩響鐘聲此起彼伏，我還以為是自己又來信息了，卻看到幾個幽怨的眼神（還有一個回避的縮著頭的男人！戈蘭！）看著我，我才意識到真相。

“誰把門鈴也改成冥想鐘聲了！......等等，是不是你，戈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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